王文静

　　这个月底，是画家梵高的一百六十二岁生日。梵高，起步甚晚的画家、失意的穷光蛋，但短暂而困顿一生却留下不朽的画作。

　　除了作品，他还留下成就不朽的态度，值得世人在一百多年后再咀嚼。那是对热爱之事的专注，所发挥的巨大力量。

　　这股力量让穷困潦倒，打不倒他。他穷，穷到曾经一连五天没东西吃，只能喝水。穷到访名师请益，没钱买火车票，只能徒步远行，走到鞋破脚伤。纵然要拜访的名家，住在一百七十公里外，也阻挡不了他的热情。他连走五天，晚上睡在干草堆上，吃的是沿途用画稿向人换来的麦包。

　　他困，困到向人借钱碰壁。不借他钱，还说教一番：“饿肚子对你是一种奇遇，它使你受苦，你越受苦就越该感激，因为第一流的画家就是用这种材料做成。艺术家要靠痛苦才能发达，穷困能毁灭弱者，但是无法毁灭强者。只有痛苦才是永无止境的督促，我现在借钱给你就是剥夺你名垂千古的机会。”

　　梵高的心念很单纯，就是画。他要画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与感觉。他不想自己是只有画技，没有思想的肤浅画匠。

　　上期专栏主题，我写到“一生悬命”，日本人的全力以赴精神，正是梵高的绘画态度。这年头的台湾，小确幸的社会氛围弥漫，整个社会好像集体漫步外太空，处在无动力状态。少了为未来拚搏的企图，少了一心一意的热情。我挺怀念，二十年前的台湾氛围，物质条件没这么好，但是处处、人人洋溢打拼的认真。谁都不敢保证，认真之后能获得什么，但都义无反顾。

　　一心一意是很珍贵的态度。一位朋友解释这种态度：“用最大的心，做最小的事。”这充满禅意的话，当下，让我静默良久。

　　从小到大，我们的教育就是被期待做大事、成大业。但这会怎么发生呢？读最好的学校、拿一百分、去最棒的公司上班吗？或许是的，但有一把更重要的钥匙：“扎扎实实地做小事。”友人说得极好。

　　现代人有太多诱惑，心太大，以至于想做的事太多。用最大的心，其实就是心无旁鹜与全力以赴。做最小的事，就是不好高骛远与持之以恒。没有什么大道理，但梵高笔下的“向日葵”、“星夜”就是这么诞生。